我要吃肉肉我要吃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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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越】不可说『二』

·撸粗长

·此篇日常向

·满满伏笔插旗

·严肃点




二皇子居于紫城偏僻处,恰处于花园边角,远离他人居处与要地。
这并非是涵王对自家煞星儿子不待见,只是服侍过二皇子的婢女奴仆不论亲疏总是得个病痛灾祸,他的乳娘甚至无伤无痕猝死宫内,难免让人生了畏意不敢靠近。
一开始深宫里那群小太监撸袖子搬台子,赌那个好看的小哑巴能撑几天。
七日期后,一半小太监哭着回去领主子的板子。
一月余后,大部分小太监搭着梯子登上屋檐排队往下跳。
一季花谢,一日陵越打开门,门前有个装满散碎银子的布袋子。
此后也就只由陵越一人照顾二皇子起居。




书房内,翰林先生下了课,连底下学生还没还礼都不在意地夹着备课书本就急急推门出去,书童落了一步,也是背着书箱快步跟上。
那些小皇子小公主们可稀奇了,以往翰林要去给煞星二皇子单独上课前走得那叫一个留恋。于是他们堵住那书童非要问个缘由。
书童扭捏一阵才说:“二皇子那新来个伴读童……你们也知道先生就好看个美人……”
就看那六十来岁老翰林目光烁烁面色红润,挺直腰板走路虎虎生风,还真有枯木逢个第二春的意味。
那群小团子立刻就炸了,边呼喊着“看美人啊看美人啊”边向呜泱呜泱地涌向极少人踏足的偏僻居所,途中还有不少人加入到队伍里,浩浩荡荡红尘滚滚杀向二皇子寝宫。
只可怜翰林老先生,拼不过好事者人多被卷到了队伍之下。
人群中就数大皇子陵端最起劲,人圆个矮地拼命向前滚动嗷嗷叫着打煞星分美人,带领着一队人埋伏在院落外。
春日轻雨过,洇湿片片连连,一青衫少年背对众人立在树下。蒙蒙水色披落古木一身,入眼已是点点柔红嫩绿。
院外,陵端揪着书童前襟咆哮:“你家先生瞎啊!美人哪儿啊!”
这一下可扰了陵越,于是他转过身来,直面多事的院外。
薄薄水雾间唯一人明艳如画,鲜活的流动的色彩,一点点晕染开天地百色。
一时死寂。
见陵越缓步走向门口所有人下意识躲藏起来。
陵越看着头顶盆栽的陵端。
陵端看着陵越。
大家看着陵越。
陵端想这个美人居然一眼识破我精妙的伪装?
大家想谣言还是有它的可靠度的。
事后大皇子找到涵王说:“我想要屠苏的那个伴读。”
涵王说等你能克死一个人再说。
端吠。
涵王说再不走就禁你足。
端焉然。
涵王说你怎么还不走。
大皇子说我准备克你。
此后三个月内宫中都看不见大皇子活跃的身影。




屠苏屋后修筑了个小水塘,塘底联通活水可以养鱼,据说是某朝某张姓塘主一手承包的工程,与独户相依倒也颇有几分闲雅风趣。
原本塘内只养了几尾锦鲤,花色斑斓姿态摇曳,也是惹人喜爱的,只是后来不知为何纷纷死去浮上水面,大家背后嚼舌说连带来好运的锦鲤都能被二皇子克死。
等陵越来时水塘内连根水草都没有,水质澄澈,看得清水底石头上的油油青苔。稍过几年,涵王将外域进贡来的几尾鱼扔了进去陵越才破解了深宫内密室锦鲤之死——屠苏根本没有喂鱼的概念!
几条外国鱼有滋有味地在这个原凶案现场活了下来,绝大部分原因是陵越每天会喂它们。
某个十五的晚上,月圆星稀,空气薄凉。
夜色深沉,一双玉琢似的足暴露在外,白皙耀眼。足尖触到一潭静水,探进涟涟水纹里,任由池水没过足背、脚踝,最后停在白幼的小腿处。
古有道人安琪生,遗墨石上,生出几枝桃花,绚烂嫣柔。

如今陵越遗墨身上,只能以就近池水清洗,依旧婷婷生花。

屠苏看着塘内盈盈月色,不知名的红鱼嬉戏,甚至有几条绕着陵越浸在水里的裸足打转。

明天就吃鱼吧。屠苏这么想着。

忽然陵越拉了拉屠苏下摆一角,手指指着足边一尾小红鱼,又指了指自己手中软抄。

借着月色,屠苏看清软抄上的字。

“屠苏。”

二皇子此刻只想把身上红袍子脱下来一箭射到月亮上去。屠苏赌气,随手一指池内不惹眼的灰鱼:“这是陵越。”

陵越倒也不恼,笑了起来。

暮霭沉沉,月色尚明,佳人笑颜,浮生残像。

屠苏蹲在陵越身侧,静静看他,干干净净地亲昵。

静默月夜,枝叶交织沙沙,虫鸣几声,水声潺潺不决。

太静了,屠苏想,静得就像陵越来到之前一样。

那段时光空乏,静谧,近乎苍白或黝黑,无论如何都无法传到心里,感知不到分毫存在的状物。

他想他说话。

他伸出了手,手指按在陵越淡色的唇上。他只见过那张嘴张合,却从未从那里传来只言片语。

“陵越,说话给我听吧。”

陵越看着屠苏,眼神清冽和缓。他看见屠苏眉间朱砂印发出血色,眼底邪光晃晃。

妖邪多在月圆肆动。

陵越去摸纸笔,却被屠苏手快夺了去。

“你说话给我听,我便还你!”屠苏站在水塘石上,拼命举高手上东西。

陵越并不担心那些东西,紫胤真人手制的软抄本,所取材质受水也不绵不散依旧平滑如整,笔也是随意可寻,所以依旧不动,看着水中那尾叫屠苏的小红鱼轻啄自己的足面。

见对方不以为意,屠苏欲拉扯陵越,却脚下一滑。

噗通,哗啦。

打碎一池月色。




屠苏患上风寒,起因自是上次的失足跌入水塘而致。
梨木雕花软榻,一床软絮暖被,披着暗红金丝流苏的厚袄,怀里还搂着个龙凤黄铜手炉,屠苏就这么蔫蔫地躺在榻上看着陵越写的字。
“感觉如何?”
屠苏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似有塘中鱼虾游弋起伏,震得门庭嗡嗡。
尽管门窗关严衣物紧裹,寒意还是一层层从身体里浮起,一如昨夜湖水彻骨。
半晌他才费力摇摇头,回陵越一声冷。
屠苏掉进水里毕竟与自己有着干系,陵越又是那般个性,也是觉得歉疚。
“那你先休息会,我把药端来。”
陵越留下字句正欲起身,却被屠苏拉住衣角,尽管力道不大却不容置疑的坚定。
“还想……喝粥……”屠苏嗓子发哑,“要你做的……”
平日屠苏也会想让陵越为他做些吃的,但陵越总是以宫中膳房师父不让外人进为由回绝,这次看着屠苏病得可怜又实是需进补也就心软下来。
屠苏疲倦地看了陵越一会,见他点头才慢慢松开拽着陵越衣角的手,被陵越塞回被褥里。
“你要快些回来。”
屠苏近乎自言自语般说完后便合眼沉沉睡去。
御医药房内,欧阳少恭看见了陵越这位稀客。
宫内流言蜚语不过是长舌闲人饭后谈资所变,不知经过多少人变得不真切,只都说这陵越生得好看,艳姿魅色堪比祸水妖妃,藏于屠苏皇子深宫内朝夕相对,也不知有何深闺艳史未被外人所道。此中自有捕风捉影夸大虚词之嫌,但世上万事有因即有果,然而只有欧阳少恭看穿了这一切!
眼前少年清丽端正并非女子之色,洁身而不染外道,似深山中琴声袅袅,清脆动人不晕不绵,绰绰而立如玉如竹如剑如画,让人顿生好感。
关键是这样脱俗美人手中端着一碗鸡丝粥,白米青葱,汤头清澈,简单如此一看便知并非出自御厨之手。
欧阳医生想涵王这是给皇子找伴读还是找童养媳啊,眼光挺好啊。
陵越行过礼,递上字条。
“欧阳先生,我前来取二皇子的药。”
欧阳少恭自然也听闻过陵越不能说话的事情,但从对方面相穴位看来,陵越当是个耳聪目明口能言的健全之辈。眼前人明明如一汪清潭静水却不能窥底,教欧阳少恭留了心。
“二皇子的药在里屋的桌上。”欧阳少恭一指珠帘隔开的内间,“你去取一碗走便是。”
看着陵越的背影,欧阳少恭背手巡视了一圈自己的手办模型,觉得是可以再添个人了。

 



屠苏被轻轻摇醒,睁眼便见木几上两碗。一边是白底青边的瓷碗,装着热气腾腾的鸡丝粥,一边是极薄而半透明的玉碗,药汤里几朵花球浮沉。
陵越将药碗端起,在阳光下玉碗透出温润的光碗内映得流光溢彩,木勺在药汤里轻轻搅动,里面艳色的牡丹花球起起落落。
大概确认已经变温,陵越舀了一勺药汤递到屠苏嘴边。屠苏并未顺从地张嘴,只是勉强探身,近乎凑到陵越那一截露出的素白手腕上,费力地抽动了几下鼻尖,大概是因为有些鼻塞。
陵越身上传来淡淡苦香,是药材烘焙煮出浓缩后的药性,遮盖住陵越原有的味道。
屠苏一阵不快,嘟囔着:“好像苦的……”
说完就缩回去,盯着鸡丝粥不肯再看药碗一眼了。陵越也觉得病时吃些热粥发发汗较好,也就任由屠苏捧着粥碗吃起来。
屠苏只觉得粥米软糯,顺着还有些烫的鲜淡鸡汤滑进食道,流向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温热地驱散着身体里的寒意,背后起了层薄汗。
然而这般囫囵,吃得极快味道却只尝了个五六分,最后瓷碗几乎反转扣在屠苏脸上才被放回桌上。
一碗热粥给屠苏添了几分精气神,甚至嫌热将手炉拿开了。
“喝药吧,我加了蜜。”
陵越将软抄连同药碗递给屠苏,眼神和缓而柔软。
古人云蹬鼻子上脸,现人言不作不死,屠苏你怎么就不懂呢?
难得见到百依百顺的陵越,决定任性到底的屠苏将软抄抽走压在被子下面,将药碗推了回去。
“你喝吧,你若喝完我便喝。”
陵越反应过来这是屠苏的任性,却也不好如何气恼,想着这驱风寒病邪的药汤也不会是什么稀物,也就端起药碗饮了一口。
花球在药汤里游弋浮沉,就像花色大尾金鱼,在剔透的玉碗这半分地内抖身摇尾,荡起一片艳色淋淋。
真好看,屠苏想,陵越喝药的样子也好看。
下颌仰起的线条平滑优美,脖颈处肤色如从西域外来贡品的一截象牙白得细腻柔和,是极易被沾染的颜色。
陵越放下了碗,碗沿一处湿润,碗内花球也平缓沉下。
见屠苏在看自己,陵越点点头,眉头平缓似乎示意药并不涩口。
却见屠苏眼神定定探出手来,细幼的手指颤颤地触到陵越唇边,陵越只觉唇上一凉,才反应过来。
一片花瓣被屠苏拈起,薄薄可透,花尖艳红花根泛白,刚才在药汤中漂泊如雨中一舟,在陵越唇上好似一抹脂彩。
目光相触,相对无言,丝丝绵绵,如烟如雾。
花瓣被屠苏含进嘴里,发出细细的咀嚼声。
陵越垂下眼,眼睫扑落,似颤动的凤蝶幼翅。
屠苏想,比起花瓣,更好吃的应该是——
“……那个打扰一下。”不知何时来的欧阳少恭站在一边,觉得自己就像一根点得亮堂堂的油脂白蜡。
陵越尴尬地抬眼,对上欧阳少恭充满玩味的眼神。
“陵越,你端错药了。”
一碗褐色的药被放在木几上,现在小小的桌面上有三碗鼎足,有些鼻塞的屠苏都不用费力便能嗅见苦涩的中药味。
欧阳少恭改端起乘着牡丹花球的玉碗,便即刻发现已被人喝了一口。
陵越窘迫地想拿纸笔写些什么被欧阳医生按住了。
“这药本是温性滋补的,皇子喝一些也无碍。”
屠苏裹着被子蹭蹭蹭到床沿,拽着陵越衣角问:“御医,那药原是给谁的?”
“一位妃嫔。”欧阳少恭道,“这药主补血,止痛。”
“止痛?”
欧阳少恭顿了顿,缓然开口:“止女子月事之痛。”
事后据某手办狂魔所说,屠苏皇子深院藏娇,陵越出落清丽动人,待人处事不卑不亢如竹君子,下得厨房甚为贤惠,内力更是高超且深藏不露,一个眼神就能让屠苏皇子一口喝尽苦药汤。
流言再起,传到涵王耳里。
涵王表示没事陵越这孩子随他师傅。




杯内薄茶几片,悠悠沉浮间,品茗香气袅袅不抵。
“近来腹痛,丹田处淤血,关节酸痛头脑昏涨,望御医相切。”
欧阳少恭看着软抄。
陵越看着欧阳少恭。
欧阳医生说这不难挺好治的。
陵越陪以茶水,扬眉淡笑。
欧阳医生说我给你泡碗牡丹花茶吧。
陵越手中茶杯被生生捏出道道细缝。
忽然欧阳少恭右手一探,轻轻掐捏住陵越颈侧,一根极细的银针从他指尖滑出,刺进了一个穴道里。
极细微的痛楚从刺入处放大流动,猝不及防地袭击陵越,他抑制不住地呜咽一声,随即死命咬住食指不肯再出一声。
疼痛像潮水不断上涨退去,欧阳医生轻轻扭动银针,近乎发黑的血珠一滴滴凝在针尾被接在白瓷小盘里,直到针尾滴下的血珠变成妖异的红色。
银针被拔出,针上没有丝毫污色,依旧银光岑岑,陵越如白玉般平滑的脖颈上也寻觅不到血点。
疼痛忽止,陵越喘着气松开口,脸颊泛红额头生汗,抬眼时眼中泪光婆娑眼神又极为埋怨。
欧阳少恭语:我是个正直的医生,不是正直的禽兽。
白盘中黑血在阳光下透出红来,似乎凝固盘底。
欧阳少恭递上白盘,道:“陵越,这你应该懂得。”
陵越看着盘内黑血,依旧缄默。
他的确懂的,还知道祸端何来。
屠苏确实是天煞之人,应为悬天星斗不应存于世间,自然不当有可亲近左右之人。化气为形,近身之人无不被邪煞溢气伤到身体。
道家有训,气存万物,亦侵万物人成气受气皆在修行劫数,得以生死得以祸福。
而唯有地煞,也便是陵越可以中和罢了,是调衡的受体。而眼前浊黑血色便足以证明屠苏的可怕了。
他终究是弱小。
他终究承不住屠苏的一切。
药炉火燥,汤汤药药生出一缕缕青烟,无风自散,萦绕二人身侧久久不散。
陵越垂着眼,神情看不明细,下唇却咬得发白发颤。
“你不愿说予我听吗?”欧阳少恭探身,贴近那张忧虑俊俏的脸,他的声音似乎是踩在最柔软的经络上令人心底酥麻。
回复他的却是陵越没有犹豫的摇头。
欧阳少恭沉默半晌,收回白盘,说:“我还是给你泡一碗牡丹花茶吧。”
这一次,陵越没有拒绝。




二十年纪,加冠为生。
陵越的成人礼是由紫胤真人亲持。

一顶温玉紫纱冠,让这个光风霁月的弱冠少年垂首阖眸谦卑以对。
紫胤真人道:“别低头,紫冠会掉,别说话,煞星会笑。”

高墙内九年匆匆而过,院内花开花谢又是一轮回,繁华沉坠,于这温软红尘。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屠苏问陵越:“你为何还不说话呢?”

口为祸端,故,不可说。

屠苏又问:“你会一直伴我吗?”

陵越想了想,轻轻摇头。

纸上写着“你在想何事?”

屠苏垂下眼来,说:“我想去外面看看。”

“看看山河,看看百川,看看凡尘,看看普天之下非孑然一身。”

“你想去吗?”

“你会跟我去看一看吗?”

“陵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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